家里的书柜几乎没有空间塞下新买的书了,这大概是许多爱书人共有的烦恼之一。无怪乎总能看到这样的戏谑:“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尽管如此,我始终改不了“剁手”淘书、买书的习惯。
在经济不宽裕的学生时代,我最爱去的地方,一是福州路,二是上海文庙。这两处曾经是上海淘书人的天堂。千禧年来到时,我去师范大学报到,几位室友都是初来魔都上大学,我便提议带大家去逛上海书城、福州路和外滩。
那次经历,我至今印象深刻。在一爿特价书店里,我购得了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王小波文集》,共四卷本。其时,我已在上海图书馆通读过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毫不犹豫将这套文集收入囊中。后来它们被我反复翻阅,特别是卷四《沉默的大多数》,读了又读,一如王小波自述年轻时读奥维德《变形记》那样,把书读成了一卷“海带”的样子。后来,我还将王小波杂文研究,作了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题目。
作者供图
我还收集过各种版本、形形色色的王小波全集,以及关于他的几乎所有回忆、评述、研究资料,但最钟爱的还是中青社那第一版文集。若干年后,我特地在旧书网上淘了一套品相俱佳的四卷本用来收藏,平时只捡“海带”咀嚼,不仅获得了思维的乐趣,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满足感。
因为喜欢一个作家,就要把他所有的作品都买来一读并作收藏,这颇有些“强迫症”之嫌。打开我的书橱,拥有如此待遇的要数博尔赫斯与马尔克斯了,而这些国外名家的作品往往还存在译本、出版社及出版年代的差异。
记得读大学那会儿,读过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最终摆在我书架上显眼位置的,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绝非书名的差异,而是比较阅读后心理偏爱的抉择。
有些人则更近乎偏执,且成了习惯。譬如有人读村上春树的小说,便只认准林少华的翻译版本,读莎翁作品必须是朱生豪的译本,读托尔斯泰的必选草婴。
说到版本,我曾把不少没能凑齐的漫画,以五毛一本的价格贱卖给了二手书摊主。这个愚蠢的决定,令我后悔不已,就跟搬家时多年的藏品被父母当废品卖了一样糟糕。直到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又花了不少真金白银,将它们以正版或完全版的形式重新购买了回来,并郑重地包上书套,仪式感十足地贡上书架,也算是因为情怀,为童年买单。
有意思的是,这个把书“赎”回来的过程,本身就曲折冗长。书还是那本书,又好像不再是那本书。我觉得这是与故人相见,勾起许多往事回忆。像是茫茫人海之中,蓦然回首,沉疴顿愈,惊喜地找回了知己;也很像是故地重游,年轻时囫囵吞枣,走马观花,不得要领,但已然种下了缘分,如今审美在线,条件允许,想要细细品味,便再次踏上了旅途。
过去淘书依赖线下,周末去文庙要赶早,否则好东西就被别人抢走了。如今网络资源丰富,货比三家下单后直接快递上门,省时不费力。但只要是有机会路过五角场,我总爱拐去大学路上的复旦旧书店看看。小朱书店搬了新址,我也愿意去实地碰碰运气,跟爱书人朱老师唠几句家常。毕竟淘书的快乐,不只是找到某本与你灵魂契合的好书,其中也暗含着书缘的传递,以及“英雄所见略同”的共鸣。
胡适在《我是怎么淘书的》一文中说:“我不是藏书家,只不过是一个爱读书、能够用书的书生,自己买书的时候,总是先买工具书,然后才买本行书,换一行时,就得另外买一种书。”胡适提倡的收书“态度”,是要无所不收。依循这个逻辑,把家里堆满书,就只是时间问题。
前几年,我被借调至北京工作,闲暇时常去逛正阳书局和潘家园。工作结束时,我不得不寄回上海两大纸箱、大约100斤的图书及画册。这点“成就”虽有些微不足道,但每一本书都承载了淘书和阅读时的诸多快乐。
对很多爱书人来说,淘书甚至比读书更让人快乐,不,应该说是痛并快乐着——那些书我今天还在慢慢消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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