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句 " 我命由我不由天 " 吗？从反抗命运到 " 扭转乾坤 "，续作《哪吒之魔童闹海》再次给出了符合当代精神的回答。
作者 | 阿瑞
编辑 | Felicia
是他，就是他，哪吒回归了。
2019 年，" 魔童 " 哪吒横空出世，观众第一次见到一个丑丑的、不受人待见的哪吒。无论戏内戏外，哪吒都扭转了人们对他的偏见。一句 " 我命由我不由天 "，改写了哪吒的结局，也点燃了大众对国产动画的热情。彼时，《哪吒之魔童降世》拿下 50 亿票房，创造了中国动画电影史上至今最高纪录。
时隔近五年，续作《哪吒之魔童闹海》于春节档上映，首日即拿下 4.73 亿票房。截至发稿前，豆瓣评分达 8.6 分，猫眼电影数据显示票房已超 12 亿。当预告片释出，哪吒顶着黑眼圈念打油诗的冷幽默、打架时怒吼 " 我活不活无所谓，我只要你死 " 的热血，以及肉眼可见经费充足的视效，都让第一部的忠实观众直呼 " 对味了 "。
（图 /《哪吒之魔童降世》）
第一部里，哪吒本该是灵珠转世，却被掉包成魔丸，注定三年后遭遇天劫而死。他说：" 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算。" 第二部，扛过了天劫，哪吒则需要接纳真正的自己。从 " 如果我不是魔丸就好了 " 到 " 小爷是魔，那又如何 "，从反抗命运到 " 扭转乾坤 "，哪吒再次给出了符合当代精神的回答：反抗 " 以规训为目的 " 的旧有规则。
近日，新周刊专访彩条屋 CEO、《哪吒之魔童闹海》总制片人王竞女士，聊了聊新的《魔童闹海》是如何炼成的。
剧本打磨两年，" 不能有一个工具人 "
新周刊：大家还记得《哪吒之魔童降世》片尾的彩蛋里，龙族似乎在密谋复仇之事，这给第二部留下了悬念。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制作第二部的？
王竞：制作第一部时，顺应故事的发展，我们确实考虑过续作要讲 " 哪吒闹海 " 的故事。我们肯定是希望能做成系列的，但当时第一部还没上映，一切都没有那么确定，所以对第二部没有太多具体构思。直到《哪吒 1》大部分工作都完成了，宣传和采访也都结束了，我们才有精力踏踏实实地投入到第二部的制作中。
丑萌的魔童哪吒。（图 /《哪吒之魔童降世》）
新周刊：的确，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第一部能拿下 50 亿票房。它的成功给你们留下了什么启示？
王竞：对于《哪吒 1》，市场给予我们的反馈远超预期，《哪吒 2》肯定不能辜负大家。作为制片人，我清楚电影行业有所谓的 " 第二部魔咒 "，这方面我们会思考得更多。
《哪吒 2》到底要做到怎样的水平才算让人满意，是和《哪吒 1》一样就满足了？还是要努力触及天花板，尝试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纠结过，犹豫过。
经过两年的剧本打磨，我们想清楚了，要对得起观众，要做目前阶段我们能做到的最好水平，所以又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完善画面制作，同时剧本细节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优化。
《哪吒 2》的角色数量是《哪吒 1》的三倍，仅特效镜头（1900+ 个）就超过《哪吒 1》的全片镜头数量（1800+ 个），全片有 2400+ 镜头，世界观和故事体量进一步扩大。从筹备时间上也能看出，其实要平衡体量和节奏是非常难的。
但我们从《哪吒 1》中得到的经验就是，讲好一个故事，让大家看到有创意的部分。导演饺子经常说一句话，" 我们所有的角色都要有来处、有去处 "，不能有一个工具人。
申公豹和他的家人也拥有一条故事线。（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预告片）
新周刊：跟导演饺子合作是种什么体验？
王竞：彩条屋 2015 年成立之初，我参与《哪吒 1》项目时就认识了饺子。在工作上，饺子一直是个专注创作、要求很高的导演。我们之间的沟通非常高效，有什么说什么。整个团队都是这种绝对信任的工作关系。
饺子其实有很强的制片思维，对时间规划也有把控。《哪吒 1》上映后，有人问饺子：" 如果要做第二部，你觉得多久能做出来？" 他说五年，结果真的花了五年左右。
新周刊：你们有意见不同的时刻吗？
王竞：剧本确定了之后，我们对成本就有比较明确的规划了。肯定是在各方面成本允许的情况下，去达成我们想呈现的最好效果。有时候意见不同，我们也会产生非常激烈的辩论。但大家都会条理明晰地列 " 一二三 "（条理由），谁的道理更充足，我们就听谁的。
比如由于难度和工期的缘故，我们花很长时间协商去掉海妖身上的锁链，或者换成时隐时现的方式，但饺子坚持每一只海妖身上都要带锁链。他说，海妖面临的束缚和电影主题休戚相关，他不能让步，必须把世界的规则做实了。其实我们心里都没底，这么多锁链连着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大家尽力尝试，最后真的实现了。
龙族归降于天庭，负责镇压海妖，却仍被天庭猜忌。（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预告片）
片中高潮有一个大场面，两股势力呈洪流对战，饺子十年前就想实现，他曾在短片《打，打个大西瓜》里面用扑克牌做过一场类似的戏。到了《哪吒 2》，终于有了真正实现它的可能性。
虽然做出了能算得上是动画奇观的场面，观众在大银幕上能够看清每个人物的长相、动作和武器，但遗憾的是，我们没来得及实现更多的阵法。
不妥协的哪吒，如何创新
新周刊：两部影片对哪吒故事的诠释都很现代，哪吒叛逆，但也渴望被理解和认同。《哪吒之魔童闹海》表露了对抗天道、扭转乾坤的决心，也自嘲 " 因为年轻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这些贴近当下年轻人精神状态的表达，你们是怎么提炼出来的？
王竞：关于哪吒的故事，我们一直希望做到 " 以人为本 "，我们所经历的自我成长和（对初心的）坚持就是这样一条路。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我们也要永远保持年轻。
饺子说过，哪吒永远是我们心目中力量的代表，他永远不会妥协。妥协是最容易的，大家都会妥协，而哪吒的故事之所以能流传千年，正是因为大家就喜欢他不妥协的精神。所以这一点我们一定要保留。
（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海报）
新周刊：魔童的形象与观众普遍认知中的哪吒有很大不同，2019 年就曾引发热议。但其实 1979 年版的《哪吒闹海》动画也对原本的哪吒传说做出过颠覆性的改编。在第二部中，团队对哪吒的故事有什么新的探索？你们会担心观众的接受度吗？
王竞：我们主创团队都非常喜欢老版的《哪吒闹海》，所以在作品中也有对它的致敬。
在《哪吒 2》里，不管是哪吒的形象还是 " 剔骨削肉 " 的经典情节，我们都给出了新的诠释。上一部结尾，哪吒和敖丙扛过天劫，两人变成了灵魂状态，这一部他们要重塑肉身。虽然很痛，但哪吒必须完成涅槃重生，经历类似 " 剔骨削肉 " 的过程。
我们还是很忐忑的，因为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这种创新，或者能不能理解和喜欢。
（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预告片）
新周刊：《哪吒 1》讲述抗争偏见与命运，已经借 " 丑哪吒 " 打破了一次偏见，那么《哪吒 2》想要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王竞：《哪吒 1》是魔童的登场，就像一个人从出生到在家庭之中长大，可能只是走过了成长的第一步。
那一个人成长的第二步，肯定是离开家去看更广阔的世界。这时他会知道更多真相，当然也会失去很多东西。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坚持初心，让自己不被这个世界所改变，是我们想探讨的。
我和饺子有一个共识，希望把体会主题这件事留给观众。我们有自己的创作意图，而观众的理解能跟创作形成互动。比如 " 我命由我不由天 " 未必能总结《哪吒 1》，但这句话非常出圈，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惊喜。
片中，敖丙附身于哪吒，呈现出 " 灵珠版 " 哪吒。（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海报）
预告片里有句台词 " 我活不活无所谓，我只要你死 "，也不是影片的主题，只是表达了哪吒压抑许久后，在剧情发展到那一刻时的精神状态。看到网友们认为这句话很带感，我们就更坚定前期不要给大家框定主题，让他们自己去感受，说不定对以后的创作会有更好的启发。
用心的故事，观众能看出来
新周刊：《哪吒 2》的角色和镜头数量增加了这么多，参与制作的人数是不是也增加了？
王竞：《哪吒 1》的制作人员有 1600 多人，《哪吒 2》是 4000 多人。
绝大部分合作方都非常愿意帮忙实现需求。有的制作人员本来是到成都出差，想聊聊看能不能合作，结果聊完后，他直接留下来投入制作了，连行李都没带。
我们真的很感谢大家。因为动画是集体创作的作品，虽然导演是核心，但是要协调那么多制作人员，达成理想中的效果，确实不容易。执行制片人、制片统筹、各个环节上的负责人及其搭档的主管们，工作量都非常大。我们要经过磨合，又希望合作的艺术家能够不被束缚地发挥出长处，同时要把控时间和成本的周期。
用可可豆动画的一位工作人员的话说，如果是《哪吒 1》（要做这么大），这个项目可能就黄了，或者得十年才能做出来。好在大家都一起扛下来了。
但我们不太想强调时间或者难度。观众不必因为制作难度而去看电影，希望大家是因为《哪吒 1》好看或者《哪吒 2》的预告片好看而走进电影院，并且看完后觉得这个片子确实不错。
片中的天界。（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预告片）
新周刊：春节档往往是一年中电影市场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为什么《魔童闹海》选择挑战春节档？
王竞：其实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顾虑。我们在 1 月中旬才收尾了全部的制作工作，那就选择最近的春节档。
当然也会担心，但是我一直跟饺子和大家说，我们要相信观众。只要我们真的拼尽全力，是死磕出来的作品，观众和市场是能看出来的，他们也会给我们对等的回报。哪怕没有，那肯定是我们的问题，那我们就改。
新周刊：彩条屋注重内部人才的培养，这些年，你看到了制作人员怎样的成长？该如何帮助动画人才成长？
王竞：很多人会有误解，觉得彩条屋只是投资（动画）的。但是大家可能不知道，彩条屋成立快十年了，从内容的创作、制作的积累到后期宣发，我们一直在创新。在作品端，希望导演能够比我们更进一步。在前期的判断和中期的把控，以及后期的宣发护航上，也希望我们比导演团队能更进一步。一路走来，我们是相辅相成的。
（图 /《哪吒之魔童闹海》番外短片）
有很多员工从彩条屋成立至今都一直在这里工作，大家对内容的判断能力、对制作人员的选择、制片能力，以及后期我们全权负责的宣传创意，确实都在进步。
但是还远远不够。一方面是人才数量不够，另一方面也需要有更多项目，才能让大家快速提高能力。好在我们每年都有一两个项目，多的话可能有 4 到 5 个项目，大家一直在一线，所以不太可能会掉队。
我们在意的是内容的生产力，坚持以内容创作为主，也希望内部能够培养出导演。可能还需要一定时间，但不会放弃。
新周刊：在 " 哪吒 "IP 化运作方面，你们有哪些思考和计划？《哪吒 2》片尾彩蛋提到封神大战，这个系列还会有续集吗？
王竞：迪士尼有一百年历史，产业链很成熟，能做到周边比电影赚钱。但是国内的周边衍生市场其实还没有进化到形成良性的循环，目前对动画和真人电影而言都是很小比例的一块收入。
做第一部的时候，市面上的周边公司不太相信我们能有不错的成绩，所以哪怕我们很早就去谈合作，大家可能也不敢做尝试。第二部我们提前准备了很多不同品类的周边，各种价位的都有，但目前更多是想回馈粉丝，在实践中吸取经验，把控好品质，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我们肯定是想拍第三部的，希望这个故事能够继续走下去。但是能不能做，也涉及很多客观因素，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验证。
校对：遇见；运营：鹿子芮；排版：郑雯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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