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将重开、公务员要罢工，法国政府却垮台了

记者 | 安晶
编辑｜刘海川

本周是韩国混乱的一周，也是法国混乱的一周。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5日，法国公务员工会将举行全国罢工，抗议各政府部门的病假降薪计划。

法国各地老师、空中交通管制员等公共服务部门员工将参加周四的罢工。法国民航局已经提前要求航空公司减少巴黎等主要机场的航班，全法65%的小学老师和50%的中学老师准备不到岗。

而本周日，因火灾受损的巴黎圣母院将在5年修复后重新对外开放。为庆祝巴黎圣母院重开，法国将在周六举行庆典，邀请了包括美国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内的50多名领导人参加。这也将是特朗普当选后的首次海外访问。

就在法国公务员罢工、巴黎圣母院重开前夕，法国左翼联盟和极右翼政党于12月4日联手在法国国民议会（下议院）通过对法国政府的不信任投票，刚上任3个月的法国政府垮台。这是法国自1962年以来首个被议会推翻的政府，也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成立后在位时间最短的政府。

法国总理米歇尔·巴尼耶向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提交辞呈后，马克龙将寻找新的总理人选。由于法国政坛处于“三足鼎立”状态，新总理能否抗住左翼联盟和极右翼政党的两面夹击仍是未知数。法国的赤字削减计划也将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为何走到这步？

据法国24小时新闻网报道，在周三的不信任动议表决中，国民议会的331名议员投出支持票。国民议会共有577席，一半以上议员支持就可通过对政府的不信任投票。

为了把巴尼耶政府拉下马，此前在国民议会选举中势不两立的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和极右翼国民联盟甚至达成了合作，双双通过投票表达对法国政府的不信任。

目前，新人民阵线是国民议会第一大政党联盟，国民联盟为第三大政党。马克龙所属的中间派联盟“在一起”为第二大政党联盟，但该联盟与巴尼耶所属的右翼共和党的席位相加仍未占据议会多数，无力对抗左翼和极右翼阵营的联手。

在周三的投票前，巴尼耶警告，不信任动议不会让法国的赤字现实凭空消失。无论新政府来自哪个阵营，预算赤字都是无法绕开的问题。

国民议会对巴尼耶政府的不信任投票正是由预算草案引发。

巴尼耶于10月提交了2025年预算草案，提出削减400亿欧元的公共支出并通过增税等措施增加近200亿欧元的财政收入。法国是高福利国家，选民普遍反感福利缩水、上调税费。巴尼耶的预算草案遭到左翼联盟和极右翼政党一致反对。

但欧盟已经对包括法国在内的7个成员国启动过度赤字程序，各国需要在指定时间内采取行动削减赤字，否则或面临罚款。根据欧盟规定，成员国年度财政赤字不得超过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法国去年财政赤字占GDP比重为5.5%，今年预计将达到6.1%。巴尼耶目标在2025年将财政赤字降至GDP的5%，到2029年降至3%。

为通过预算草案，巴尼耶向极右翼国民联盟的要求做出了妥协，包括放弃缩减医保药品报销范围、不再提高电力税费。但国民联盟进一步要求巴尼耶提高退休金、暂停提高天然气税、减少法国对欧盟的出资。

最终，巴尼耶于本周一动用宪法赋予的权力绕开国民议会，强行通过2025年财政预算法案中的社会保障预算案。此举引发了左翼阵营和极右翼阵营的集体讨伐，宣布对巴尼耶政府发起不信任动议。当时外界已经预计巴尼耶政府下台将成定局。

国民议会通过对政府的不信任投票后，马克龙专门对极右翼国民联盟表示了不满，指责该党为了反对而反对。

但事实上，国民议会呈现出今天的局面、国民联盟成为举足轻重的“造王者”是马克龙亲手推动的结果。

马克龙所属的中间派联盟“在一起”原本是国民议会最大政党联盟，法国本不需要在今年举行国民议会选举，下一次议会选举是2027年。但国民联盟在今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席位数上涨、在法国的得票率排名第一。这一结果让马克龙警觉。

为了阻止极右翼阵营崛起、扩大中间派联盟的席位，马克龙进行了一次政治“豪赌”宣布在今年6月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正是在这次选举后，中间派联盟降为议会第二大政党联盟，左翼联盟和极右翼势力扩大，形成了“三足鼎立”。

在国民议会选举的第二轮投票中，马克龙的中间派联盟和左翼联盟为阻击极右翼达成过合作。但在左翼联盟成为议会选举的胜出者后，马克龙拒绝让左翼联盟候选人出任总理，选择了右翼老牌政客巴尼耶。

法国宪法并没有要求总统必须选择国民议会最大政党的代表出任总理，但为了政府稳定，通常情况下总理都来自议会最大政党。马克龙的决定激怒了左翼联盟，左翼政党不断要求马克龙下台并对抵制巴尼耶政府。

左翼联盟的怒火使得巴尼耶在通过法案时只能寻求极右翼国民联盟的支持，进一步提升了国民联盟的话语权。

接下来如何？

法国已经在6月提前举行国民议会选举，下一次议会选举必须等到明年6月。因此马克龙无法再次宣布解散议会、提前选举。

巴尼耶预计将于当地时间周四向马克龙提出辞呈。马克龙可以让巴尼耶继续担任看守政府总理，直到他确定新总理人选。法国宪法没有为总统任命总理设定时间限制。

但据法新社报道，消息人士透露马克龙有意迅速选出新总理。可能的继任者包括法国前总理贝尔纳·卡泽纳夫、现任国防部长塞巴斯蒂安·勒科尔尼和前司法部长弗朗索瓦·贝鲁。

卡泽纳夫在法国前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执政时担任总理，来自左翼阵营。巴尼耶上任前，卡泽纳夫被视为最可能出任总理的人选，也是能分裂左翼联盟的人选。年仅38岁的勒科尔尼则来自马克龙创立的复兴党。在加入复兴党之前，他是右翼共和党成员。

贝鲁目前担任中间派政党民主运动党主席，是马克龙的老盟友，在总统大选中协助过马克龙。他曾经在法国人最喜欢的政治人物中排名第三。

但正如巴尼耶所警告，无论谁出任总理，上台后都将面对相同的难题：在左右夹击中推出不受选民欢迎的2025年预算案，削减法国的财政赤字。如果新政府推出的预算案不能满足左翼和极右翼阵营的诉求，新政府也可能再次遭到不信任投票。

在新政府上任前，看守政府可以动用特殊法案，把法国2024年的预算暂时延长以确保政府机构有足够的资金继续运作。特殊法案也需要经过国民议会投票，国民联盟领导人玛丽娜·勒庞已经承诺将支持特殊法案。

法国中右翼政党议员谴责勒庞无视巴尼耶做出的妥协、执意把巴尼耶政府拉下马，是想逼马克龙主动辞职以提前举行总统大选。法国的下一次总统大选是在2027年。

出任法国总统是勒庞的夙愿。她先后3次参加总统大选，其中2次杀入第二轮投票，与马克龙进行最终对决。在2022年总统大选的第二轮投票中，勒庞的得票率为41.5%。但如今，她的总统之路或将被叫停。

勒庞及25名国民联盟成员被控从2004年到2016年把欧洲议会的资金用于支付法国国民阵线（国民联盟前身）的工作人员，包括勒庞的保镖。法国检方寻求判处勒庞2年监禁、5年不得担任公职、罚款30万欧元。如果被判罪名成立，勒庞将无法参加2027年的总统大选。

法院将于明年3月31日宣布判决结果。如果马克龙现在下台、法国在1个月内提前举行总统大选，勒庞依然能赶在判决结果出炉前参选。

国民议会通过对政府的不信任投票后，勒庞称她不是在逼马克龙辞职，但“总统面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左翼联盟此前要求马克龙辞职的呼声遭马克龙坚决拒绝。这是马克龙的最后一个总统任期，他已经连任过一次总统，法国宪法规定总统连任不能超过一届。

在周三的投票前，马克龙再次明确无意辞职。他强调，自己主动辞职的情节只会出现在“政治小说”里。本周六，他将与特朗普在巴黎圣母院的重开仪式上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