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走出单位,能自由支配的时间也灵活起来,微信朋友圈里动不动嘚瑟一下撸铁的热情或者手机拍摄的照片。我的生活哲学很肤浅:朋友圈有内容可晒,生活就有希望。
和远在珠海的鹏子偶尔会在微信里聊天。他是我第一家单位的同事,性格脾性相投成了朋友。两年后我们俩前后脚从那家机关辞职,我到了媒体工作,他读博毕业后去珠海某事业单位任职。在我眼里,鹏子事业有成,当然他也会发发牢骚吐吐槽。
那天他又吐槽工作,我半开玩笑说,“要不你像我一样辞职吧,反正你也不差钱。”他笑笑,“我得好好工作呢,你以为工作只是为了挣钱养家啊?”我原以为接下来他会说什么马斯洛需求层次中“自我价值实现”等等,结果,他郑重地说,“将来孩子好找对象啊!爹妈事业单位退休的,孩子找对象也体面。”
想过一万个工作的意义,我也想不到这个意义所在。隔着手机屏幕,我感觉鹏子都能听见我的“嘲笑”。我怼他:“像我这样从单位里出来的无业游民,将来儿子找对象怕受影响咯。”他回了句,“要忙了,回聊。”
结束聊天后的几秒,我突然意识到,鹏子说的“好好工作的意义”在我看来有点好笑,但实际上那也是一种深沉的父爱吧。只不过我为人“自私”,在做很多选择时,很少考虑他人的感受,哪怕亲密关系中的人。
20多年前,辞掉有编制的机关工作到媒体,我是办好了各种手续后才告诉父母的。父母是下岗工人,儿子大学毕业后能拥有一份有编制的机关稳定工作,那是很值得他们骄傲的事。工作两年我不快乐,那时候向往媒体的工作环境,我也相信自己能胜任媒体工作。一直记得当时面试我的领导说,“你快乐了,才有工作热情。有工作热情才能干好这份工作,干好这份工作了,父母更会以你为傲。”其实我压根没在乎父母的感受,我更在乎自己是否快乐。当然,这份快乐也是基于我相信自己的收入在父母需要时我可以照顾到。
媒体工作近20年离职时,同样我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没太征求家人的意见,更不会像朋友L那样考虑,当爹的成了“无业游民”,孩子将来找对象会不会不体面。
是的,我会惊讶朋友的“脑回路清奇”,我也承认自己本质上是个“自私”的人。现在社交媒体上流行一个心理学观点“课题分离”:哪怕是亲密关系中,也要分清楚哪些是自己的人生,哪些是“他者”的人生。我年近五十,想想父母那一代人,他们常常会把自己的生活和儿女捆绑在一起,最明显的例子,子女到了该结婚的年龄还没有结婚,父母就会愁得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很多年前看过一篇《依赖子女与拥有生活》的文章。作者说,出游中见到一些老年人,有姐妹结伴出门到冰淇淋店大快朵颐的,有夫妻骑着骆驼于清晨沙漠中漫游的……他们会笑着对过路游人说:“嗨,年轻人,给我们拍张照吧!多么好的一天。”你看这些老年人,他们多会享受生活啊。在他们的眼里和世界里,并不是只剩下倚门盼儿孙的落寞,他们用更独立的态度,寻找着属于他们的快乐、体面且自我的人生。
“自私”“自我”,这些词汇真的只是一种贬义吗?为什么太多国人活得沉重,那是因为用太多的“责任”绑架了自己:年轻人择业要考虑父母的感受,中年人焦虑孩子的成绩,老年人担心子女的婚姻。我们习惯了去顾及家庭成员中每个人的感受,却忽略了家庭成员中,每一个“我”才是“自己人生的第一负责人”。我们总是不自觉地给自己累加太多角色,在迷失自我的同时也加重了他人的负担。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和一些上初中的孩子聊天。我问他们,“如果父母给你们的爱,6分及格,10分满分,你们希望是几分?”大部分孩子毫不犹豫地选择“7-8分”最好,不要满分,更不要超越10分。
我明白孩子们的感受,爱是抽象的,更是具体的,它会具体到某一个期待,某一种干涉。最好的爱,是疏离的爱,是有距离的爱,是遥遥的亲近啊。
岁月长河中,中年这个生命阶段最容易陷入生活困境。这个时候,更要尽可能地学学“做自己”,做自己不是要不管不顾、不负责任,也不是要成为一个具体的角色和人,而是获得一种状态,一种叫做“拥有较高主体性”的状态,在这种状态里,你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关照自己的心灵。
满眼都是亲密关系中的其他人,就像毛姆在书中写的,“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光线渐暗;直到他停下来休息,才猛烈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头看书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书页已不再有意义。”
中年人,不妨“自我”一些,对自己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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